美國最高法院限縮商業流理論（Stream of Commerce）之適用

案件名稱： J. McIntyre Machinery, Ltd. v. Nicastro , 131 S.Ct. 2780 (2011)

一、案件概述

•  案件概述

原告 Nicastro 為美國紐澤西州（ New Jersey ）居民， 2001 年 10 月受僱於某廢金屬處理公司時，因操作巨型金屬切割器導致右手四根手指斷落，該機器由被告 J. McIntyre Machinery, Ltd. （以下簡稱 McIntyre England ）公司所製造。原告據此向紐澤西地方州法院提起產品責任訴訟（ Products-Liability Suit ），主張被告 McIntyre 公司生產之器具欠缺適當的保護措施且設計上有瑕疵，因此應負損害賠償責任。被告 McIntyre 公司隨即提出對人管轄權（ Personal Jurisdiction ）抗辯，主張紐澤西地方州法院對其無管轄權，地方法院同意被告見解，駁回原告之訴。原告不服提起上訴 ，上訴州法院撤銷地方法院裁定，將本案發回重審並指示進行管轄證據開示程序（ Jurisdictional Discovery ）。全案提審至紐澤西州最高法院後，州最高法院依「商業流理論（ Stream of Commerce ）」認定本案已達最小接觸原則（ Minimum Contacts ）要求，且被告公司於紐澤西州應訴並未違反訴訟公平及實質正義（ Fair Play and Substantial Justice ），肯認地方法院對本案具有管轄權。全案上訴至聯邦最高法院，以大法官 Kennedy 為首的多數意見廢棄州最高法院判決，認定紐澤西州對本案並無合理的管轄權基礎。

二、公司簡介： J. McIntyre Machinery, Ltd.

J. McIntyre Machinery, Ltd. 為英國籍公司，主要業務為大型廢金屬處理機器的製造，於俄亥俄州設立 McIntyre Machinery America, Ltd. （以下稱為 McIntyre America ）公司，獨家經銷英國母公司所製造之機器至全美各地，本案使原告 Nicastro 受到傷害之型號 640 切割機器即係經由 McIntyre America 販賣至紐澤西州。

三、主要爭點

紐澤西地方法院對於外國籍且銷售目標為全美市場之 McIntyre England 製造商，是否擁有對人管轄權（ Personal Jurisdiction ）？

四、法律議題

美國司法審判體系可分為州法院與聯邦法院兩種，除憲法或國會制定之法律有明文禁止外，州法院原則上對所有爭議均擁有案件管轄權。民事訴訟案件之管轄權來源又可分為一般管轄權（ General Jurisdiction ）及特殊管轄權（ Specific Jurisdiction ）兩種，前者係指法庭地管轄來源為被告住所地／被告公司設立登記地、被告所在地（ Presence ）、被告同意（ Consent ）等情況；後者則係指一般管轄權以外之管轄權基礎，包含被告與法庭地的特別接觸等。特殊管轄權適當與否應考量美國聯邦憲法第十四修正案中所闡述之正當法律原則（ Due Process Clause ） [FN1] ，亦即被告須有目的地在法庭地行使其權利，並於法庭地受有利益及法律保障時 [FN2] ，被告方與法庭達到最小程度的接觸；另外同時也需考量被告是否有於法庭地被訴之預見可能性，以及被告於法庭地應訴是否違反「訴訟公平及實質正義」之合理性原則。

美國各州民事訴訟規則除一般管轄權規定外，均同時制定長臂法案（ Long-Arm Statute ）以明文化其特殊管轄權。各州州法院得在不違背憲法第十四修正案正當法律條款原則下，將管轄權範圍擴張於非本州之居民，而原告對被告與法庭地之接觸程度負有舉證責任。 本案紐澤西州最高法院在適用商業流理論時，採取 Asahi 案 [FN3] 所建立的可預見性理論（ Foreseeability ） ，認定被告 McIntyre England 製造商將商品置放於像河流一般的銷售市場時，已知悉或合理推論其可知悉該機器將會透過經銷商售往全國各州，同時亦 可預期 該機器將會被法庭地之消費者所購買，因此被告主觀上已故意與 美國各州 有所接觸（ Purposeful Availment ），紐澤西州地方法院即對本案具有管轄權 。

紐澤西州最高法院羅列下列事實，認定地方法院對被告 英國公司擁有對人管轄權：

1. 被害人為紐澤西州居民且事件發生地為紐澤西州；
2. 被告 McIntyre England 於 1999 年至 2005 年間曾多次參與美國各城市的貿易展，並希望透過 McIntyre America 將產品推展到美國各州；
3. McIntyre England 對於 McIntyre America 進行商業指導， McIntyre America 的行銷策略也與 McIntyre England 一致；
4. McIntyre England 持有美國及歐洲專利，有意識地將產品銷往全美各地。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則於本案中 否定紐澤西州最高法院適用的 Asahi 案見解，並表示預見性理論（ Foreseeability ）僅要求原告證明被告與法庭地間，已建立固定而可預期的商品鏈，即可使全美各州法院均擁有系爭案件管轄權，係屬錯誤觀念。聯邦最高法院於本案中澄清，紐澤西地方法院對於系爭案件是否擁有管轄權，應探究被告是否有意將商務行為直接導向該 特定州 （ Purposefully Directed toward the Forum State ）而與該特定州建立實質關聯性（ Substantial Connection ）。本案中，被告 雖然多次於美國各城市參加貿易展，但參展地點非紐澤西州，且其在紐澤西州並無辦公地點、未繳稅、未聘請任何員工亦無財產；原告僅證明被告產品最終流通至紐澤西州，而未證明紐澤西州中存有特別指向該州的廣告或市場行銷，上述事實不 足以證明被告已將其商務活動直接指向紐澤西州，因此被告與地方法院未存在 充分接觸（ Sufficient Contacts ），地方法院對系爭案件並無管轄權。

五、結論

管轄權為基本訴訟要件，承審法院若對系爭案件未擁有管轄權，則應於程序上駁回原告之訴，為外國零件廠商常見抗辯。台灣廠商奇美電子即曾於美國專利訴訟中 [FN4] 提起此一抗辯，主張其被控侵權的液晶顯示器（ LCD ）面板係於美國境外直接售與大型原始設備製造商，下游廠商將其組裝後才銷售至北美市場，奇美本身並未在德拉瓦州境內進行商業交易活動，因此德拉瓦州聯邦地方法院對奇美無管轄權。德拉瓦州地方法院同意奇美見解而駁回原告之訴，但上訴審聯邦巡迴上訴法院（ CAFC ）則認定系爭案件是否擁有管轄權仍有討論空間，因此撤銷地方法院判決、發回重審。

2011 年本見解出爐後， 美國聯邦 最高法院限縮商業流理論的適用空間，減少美國法院對外國廠商擁有案件管轄權的機率。法院僅於被告與特定州間存有實質關聯性，亦即被告有意將其 商務行為直接導向特定州時，該州法院始對系爭案件擁有管轄權；若 被告僅知悉或可得預見其商品將銷往美國整體市場，卻對特定州無直接銷售、廣告或其他商務行為時，美國法院仍無法認定其對系爭案件擁有管轄權。 (2088 字；表 1)

[FN1] “ A court may subject a defendant to judgment only when the defendant has sufficient contacts with the sovereign such that the maintenance of the suit does not offend traditional notions of fair play and substantial justice.”

[FN2] Hanson v. Denckla, 357   U.S. 235 (1958) , “defendant purposefully avails itself of the privilege of conducting activities within the forum State, thus invoking the benefits and protections of its laws.”

[FN3] Asahi Metal Industry Co. v. Superior Court of California , 480 U.S. 102 (1987).